在霍斯頓小城的伊斯貝爾街,有個叫“黛娜”的洗衣店。 店主人亨利太太是位72歲的老人,她的丈夫亨利先生剛剛撒手西去,
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守著一屋子的寂寞。生意早已停歇,但“黛娜”洗衣店的招牌還一直高高懸掛著。 洗衣店位於寸土寸金的地段,老人卻一直不肯把店鋪出售或租賃出去。
一場大病初癒之後,亨利太太似乎認識到自己來日不多,終於貼出了委託拍
賣行拍賣房產的廣告。讓人不解的是:同房產捆綁在一起拍賣的還有一塊普通的懷錶,老人卻把它的底價定得比房價還要高許多。 廣告上還特別聲明:誰能說對這塊懷錶的來歷,將無償贈送房子的產權。
這則具有誘惑力的廣告,吸引了許多想撞大運的人。 拍賣預展大廳人滿為患,電話也一直響個不停,但沒有一個人能說對這塊懷錶的來歷。亨利太太守在電話邊,神色凝重,她多麼希望在辭世前了卻自己最後的心願。
原來,那塊懷錶對於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五十多年前,亨利太太剛和亨利先生結婚不久,就用自己的名字“黛娜”為名開了一家洗衣店,生意一直很好。 一天傍晚,她正想關門回家的時候,進來一位年輕人。 就在幾天前,在洗衣店門口她曾和這位年輕人打過照面。 那天年輕人經過店外看到她後十分吃驚,彷彿是有什麼隱情。 當時天正下著小雨,亨利太太於是主動請他進
店避雨,並得知這個年輕人叫羅伯特,是個失業青年。 看他一副貧困潦倒的樣子,臨走時亨利太太給了他10塊錢,還把自己的傘拿給他遮雨。 這天羅伯特是特地來還傘的,還留下一件衣服,說請她洗一下,三天后來取。
羅伯特走後,她習慣性地檢查衣服,看看顧客有沒有粗心大意遺忘在口袋裡的東西。 她的手突然碰到了一個金屬物品,拿出來一看是只懷錶,再一摸兜里還有一封信。 她好奇地打開錶殼,一下子愣住了,吃驚地張大了嘴:錶殼內夾著一張漂亮的女孩照片,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分明就是年輕時的自己啊! 她失聲喊了一聲:“史密斯!”眼淚便“刷”地流了下來。
史密斯是亨利太太的初戀情人,1950年她和史密斯訂了婚,那懷錶就是他們的定情物。 不久後,朝鮮戰爭爆發,史密斯作為英國皇家陸軍的一名上尉連長被派往朝鮮參戰。 儘管她每天不停地為史密斯祈禱,但不幸的消息還是傳來了,史密斯所在的連全部陣亡。 但她怎麼也不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因為史密斯答應過她一定會活著回來娶她的。 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她苦捱到1953年戰爭結束,可是從遣返的戰俘中始終沒有看到史密斯的影子。 大病一場後,她聽從了家人的安排,匆匆嫁給了亨利,在一條小街上開了間洗衣店安身立命。
她從沒想過,上帝會如此地眷顧她,讓她又看到了她和史密斯當年的定情之物。 片刻的驚訝之後,她又疑竇叢生:那羅伯特又是誰? 他怎麼會有這塊懷錶? 是有意送還,還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帶著疑惑,她忙不迭地打開那封信。 然而她失望極了,那封與懷錶毫無關聯,是一個叫韋博的人向羅伯特求助的信。 信上說,韋博得了重病,急需一筆錢救命,希望羅伯特能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寄去1000英鎊……亨利太太小心地把懷錶收藏好,只等羅伯特來取衣服時問個明白。 可是3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羅伯特像霧氣一樣從她眼前蒸發掉了。她想起那個重病中急需救助的韋博,心裡不安起來。 羅伯特一去不返,她作為這件事的知情人,覺得如果對一個患有重病的人求助坐視不管是一種罪過。 於是她按照信上的地址給韋博寄去1000英鎊,這是她婚前的全部財產。 同時還寄去一封信,說明事情原委,並告訴韋博如果看到羅伯特務必請他到洗衣店來取走他的東西。可是,不管是寄出的錢還是信都杳無音信。 但是她還是不放棄,輾轉千里去鄉下尋找韋博,可聽到的消息卻讓她大為驚訝。 村里人說,韋博是個孤兒,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而且也沒聽說他得了重病……她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甚至懷疑自己中了別人的圈套。 幸好,那懷錶還在,給了她一絲希望和莫大的慰藉。
幾年過去了,解謎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忽然有一天,她收到一張2000英鎊的匯款單,從此,她每年都會不定期地收到這樣的匯款。 匯款人和地址都在不停地變換,讓你無處查尋下落。 那些匯款成了亨利太太最大的心病,她不知該如何處置,她只有守著這個洗衣店,幻想著有一天那個叫羅伯特的人從天而降,來為她解開一切疑團。 就這樣幾十年過去了,眼看自己的身體日趨衰落,她終於決定通過這一奇特的拍賣方式,讓幕後的“隱身人”現身,讓那些錢和懷錶有個最後的著落。
預展快要結束時,來了一位老先生。 他仔細看了那塊懷錶之後,竟老淚縱橫,死活要見拍賣這塊懷錶的委託人,還說這塊懷錶原本就是他的。亨利太太連忙讓人把老先生請過來。 在見亨利太太的那一刻,老先生脫口而出:“黛娜?你真是懷錶照片上的黛娜?”亨利太太也驚呆了,“黛娜”這個名字多少年都沒有人知道了,兩個人幾乎同時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怎麼會有這塊懷錶?”老者哽咽地說自己叫布萊恩,為了尋找這塊懷錶,他花了大半生的時間和積蓄,奔波於各地的拍賣行和收藏館,沒想到讓他苦苦追尋的這塊懷錶竟然早已物歸原主。
老者稍稍平靜後,緩緩道來:當年,他作為“聯合國軍”到了朝鮮戰場,在一次戰役中成了俘虜。 在戰俘營中他遇到負了重傷又患了肺炎的史密斯,史密斯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便把那懷錶交給他,委託他回國後交給一個叫黛娜的姑娘,還讓他告訴黛娜說自己對不起她,不能與她共度一生。聽到這裡,亨利太太已泣不成聲,這麼多年了,她終於知道了史密斯確切的信息。 她拭了下眼淚,又問:“後來呢?”“後來,有一天晚上來了兩個中國軍醫,把史密斯抬走,說要隔離治療。史密斯眼含熱淚向我揮手告別,再三拜託我一定要找到黛娜。從那以後我也沒再見到史密斯。回國後,我拿著表去找那個叫黛娜的姑娘,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在火車上那塊懷錶竟然失竊了。我當時懵了,那可是故人的重托啊!從此我開始尋找這塊表,一找就是幾十年,這些年那塊懷錶成了我的一塊心病,直到今天看到這塊懷錶又看到你,我的這顆心才安下來。”
亨利太太忽然想起那些匯款,忙問:“那些錢都是你寄來的?”“錢?”布萊恩搖搖頭:“這些年,我輾轉各地找尋這塊懷錶,根本沒有什麼積蓄啊!我還想問你,你是怎麼得到這塊表的?”亨利太太正想告訴布萊恩有關這塊懷錶的奇遇,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電話裡是個年輕人的聲音,那人說:“有個人叫羅伯特,您一定還記得吧?”一聽“羅伯特”這個名字,亨利太太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 她忙不迭地說:“記得,當然記得!他還好嗎?”
那人又說:“他是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臨終前他囑咐我,要我記得報答您,說您曾經救過他。”“你一定是搞錯了,我救了你父親?沒有啊!”亨利太太一臉迷茫。“沒錯,就是您,太太。”年輕人又說:“我父親年輕時叫韋博,做了許多壞事。父親告訴我,有一天,他在洗衣店遇到了您,父親愣住了,因為您和懷錶殼裡那張照片上的姑娘一模一樣。那懷錶是他偷來準備賣掉的東西。那個雨天,您讓父親到店裡避雨,還給了父親10塊錢,最後還送給父親一把傘。父親說,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尊重和溫暖,他決定把表送給您。但那時父親貧困潦倒,便在衣袋裡留下一封 '求助信',沒想到您真的好心給那個'韋博'寄去了1000英鎊。父親收到錢後非常感動,發誓要改過自新,從那以後,父親就改名叫羅伯特,一直等攢下了2000英鎊,給您寄了過去。只是父親走得太突然,當時我立誓日後有一天發達了一定體面地站在您面前替父親懺悔。今天,看到您登在報上的拍賣廣告,我知道您想找的人一定是我父親。在這裡請您接受我遲來的道歉,再次感謝您當年對我父親的幫助。”
聽到這裡,亨利太太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困擾她幾十年的疑團終於有了答案。 只是她沒有想到當年自己小小的善舉,竟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並能讓他用一生的時間來感恩報答。
亨利太太趕緊對電話裡的人說:“你們寄來的錢,我一分都沒動,有十多萬吶,無論如何請你過來一趟。”
電話那邊傳來驚訝的聲音:“太太,不會吧,我們生活一直很窘迫,絕對不會有那麼多錢的,更不用說寄給您,您一定是搞錯了。”說著放下了電話。亨利太太太興奮了,只要有了這個電話,不怕查不到那人的地址。
第二天拍賣如期進行,大廳裡聚滿了人,人們都想知道這座房子和懷錶的秘密與歸宿。 當拍賣師飽含激情地講述了這塊懷錶不尋常的經歷時,大廳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人們被深深地感動了。 當拍賣師正要宣布這個房子將按照承諾無償地送給布萊恩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拍賣行突然接到法院的電話,說有位老者來電話反映拍賣的懷錶所有權有爭議,要求暫緩拍賣。 法院的人還說,那老者正在趕往拍賣行的路上。大廳裡一片嘩然,亨利太太和布萊恩更是驚訝得面面相覷:那老者是誰? 怎麼會與這塊懷錶有牽連?
時間漫長得像過了半個世紀,神秘的老者終於出現了,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了大廳。 亨利太太看得口瞪目呆,她知道,那懷錶真正的主人來了。 她喊了聲“史密斯”就暈了過去。 布萊恩喊叫著衝過去:“我的天啊!史密斯,你還活著!”來人正是史密斯,一個“死”去了五十多年的人。
原來,在戰俘營的那個夜晚,史密斯被轉到了遠離戰場的一所臨時醫院。 來自中國的醫生給他注射了僅有的10支青黴素,才把他從死神手里奪回來。 雖然保住了命,但戰爭卻讓他永遠失去了雙腿。
死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不知出現過多少次,但是一定要見到自己愛人的強烈信念支撐著他頑強地活了下來。 回國時,在戰俘名單上他用了假名,他的上司特意幫他隱姓埋名,把他安排在療養院裡享受國家的津貼。 他知道他只有“死”去,他心愛的黛娜才能幸福地活著。 他一直獨身,卻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黛娜,所有關於黛娜的消息都是通過他的上司了解到的,他的積蓄也是定期通過上司寄給黛娜。 當得知亨利去世的消息,又看到黛娜的拍賣廣告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趕來,哪怕見最後一面就立即死去,也不枉此生。亨利太太感覺像在做夢一般,只是這個夢太長太離奇,一覺醒來,夢中的人全都變了模樣。 那十幾萬英鎊的匯款,竟是最愛的人傳遞過來的牽掛,自己保管了五十多年卻茫然不知。
亨利太太淚流滿面。 她決定把房產無償地贈送給布萊恩,不是誰都會用大半生的時間和積蓄去實踐一個承諾的。 她還想把一部分錢送給羅伯特的後人,畢竟他把懷錶送還給了她,並且終於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史密斯的手中。 而黛娜自己將守在史密斯身邊,直到走到人生的盡頭……
Month: May 2015
視覺
青青是我兒時的玩伴,她出自書香門第,清雅淡泊,長髮披肩,端莊可人。25歲那年的一個盛夏,因著朋友圈的一場聚會,她邂逅了自己的白馬王子。那個藝術界的才子,彈奏了一曲理查•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水邊的阿狄麗娜》,深深地打動了她。
婚後多年來,她全力以赴地愛著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用她的話來講,欣賞愛慕是跨越所有困境的原始動力。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變得面容憔悴,整個人恍恍惚惚,她告訴我生命的支點出現了搖動。
丈夫的藝術生涯越來越走向高峰,經常到世界各地演出,在家的日子越來越少,身邊欣賞他的女性越來越多。水邊不再是一個"阿狄麗娜",而是站立了若干。
她畢竟不是凡夫俗輩,有一天約好了在一個咖啡館見面,她問到我如何能夠借助天主的眼光去轉化她目前的困境。
其實,在讀大二那年,她已經接受了天主的真道,和幾個同學一起領洗,只是這些年全部心思都在小家身上,拿她的話來說就是教堂偶爾也去,《聖經》常常也拜讀,只是和自己的現實生活一直沒有發生實質上的連結。
舒適的咖啡館窗外飄著絲絲細雨,伴隨著幽雅飄逸的鋼琴背景音樂,我給青青講了個《白兔和月亮》的故事。
" 在眾多的兔姐妹中,有一隻白兔獨具審美的慧心。她愛大自然的美,尤愛皎潔的月色。每天夜晚,她來到林中草地,一邊無憂無慮地嬉戲,一邊心曠神怡地賞月。她 不愧是賞月的行家,在她的眼裡,月的陰晴圓缺無不各具風韻。於是,諸神之王召見這只白兔,向她宣佈了一個慷慨的決定:‘萬物均有所歸屬。從今以後,月亮歸 屬於你,因為你的賞月之才舉世無雙。'
"白兔仍然夜夜到林中草地賞月。可是,說也奇怪,從前的閒適心情一掃而光了,腦中只繃著一 個念頭:‘這是我的月亮!'她牢牢盯著月亮,就像財主盯著自己的金窖。烏雲蔽月,她便緊張不安,惟恐寶藏丟失;滿月缺損,她便心痛如割,仿佛遭了搶劫。在 她的眼裡,月的陰晴圓缺不再各具風韻,反倒險象迭生,勾起了無窮的得失之患。
"和人類不同的是,我們的主人公畢竟慧心未滅,她最終去拜見諸神之王,請求他撤銷了那個慷慨的決定。"
故事講完了,青青聽得很入神。沉默良久,陷入了沉思......
後來我告訴她那個故事是我以前讀過的,是哲學大師周國平的作品。站在作者的觀點來解讀《白兔與月亮》他是精闢的,他認為對於美的本質,歷來有不同的解釋。不過,有一個占上風的認識,便是認為美的欣賞和利益的計算是不相容的。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可以看到,有些人遇事總是計算利益,貪圖佔有,生活在焦慮之中;有些人則比較超脫,心胸寬闊,能夠真正享受生命的樂趣。所以,審美和功利不僅是看事物的兩種不同的眼光,更是一種人生態度。
青青畢竟是聰慧的女子,很快調整了自己的視覺。後來她告訴我說,其實她依然是丈夫心中的那個"阿狄麗娜",只是不再在溪流水邊為她彈奏,而是換到了大海邊,她的感覺滯留了,是她的錯。
有朋友問我,青青尋的是天主的眼光去轉換自己的視覺,而我為什麼給出的是周國平,是哲學?我淡淡一笑,這世間,樹上落下一片樹葉,頭上掉下一根頭髮,哪個不是天主的意思呢?
朋友默然。
手套
初春某個假日的下午,我在儲物室整理一家人的冬衣。九歲的女兒安娜饒有興致地伏在不遠的窗臺上向外張望,不時地告訴我院子裡又有什麼花開了。
這時,我無意中在安娜羊絨大衣兩側的口袋裡各發現一副手套,兩副手套一模一樣。
我有些不解地問:“安娜,這手套要兩副疊起來用才夠保暖嗎?”安娜扭過頭來看了看手套,明媚的陽光落在她微笑的小臉蛋上,異常生動。
“不是的,媽媽。它暖和極了。”“那為什麼要兩副呢?”我更加好奇了。她抿了抿小嘴,然後認真地說:“其實是這樣的,我的同桌翠絲買不起手套,可是她寧願長凍瘡,也不願意去救助站領那種難看的土布大手套。平時她就敏感極了,從來不接受同學無緣無故贈送的禮物。
媽媽買給我的手套又暖和又漂亮,要是翠絲也有 一副就不會長凍瘡了。所以,我就又買了一模一樣的一副放在身邊。如果裝作因為糊塗而多帶了一副手套,翠絲就能夠欣然戴我的手套了。”孩子清澈的雙眸像陽光下粼粼的湖水,“今年翠絲的手上沒有長凍瘡。”
我欣慰地走到窗邊擁抱我的小天使,草地上一叢叢蘭花安靜地盛開著,又香,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