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2153429-c3f60a32c9c19ebb.jpg                   「我渴
若望福音開始,記載耶穌向撒瑪黎雅婦人說:「請給我點水喝」(若四7),福音即將結束前,十字架上的耶穌向人說:「我渴」。
一般而言,是人不斷的向天主祈求,求祂保佑、求祂賞賜,卻忽略耶穌也曾向人施捨些東西給祂;又或者認為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獲得天主的恩寵;但,天主在我們尚未轉向祂時,祂已走向我們,祂的恩寵是白白的賞賜,人需要做的,是接受,是給自己有的。
德雷莎修女在印度乞兒伸手乞討時,她看到十字架上的耶穌,向她說:「我渴」,她聽到了,且有了行動,她從一點點開始,最後的果實竟撼動了世界。仔細聆聽生活中的渴望,耶穌要的不多,當我開始給,天主將賞賜永生的水泉。
ccreadbible.org

1969650-f669c4ef6bab0eea.jpg  朱師傅五點半交車,看看表已經五點一刻,便把「暫停載客」的牌子豎了起來。
正是週末,四十中門口湧出大批的寄宿生。朱師傅忍不住習慣性地把車停了下來,
盯著來來往往的學生。他們一律穿著樸素的校服,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師傅,我,我想坐您的車。」一個跛足女孩背著書包走了過來,看看左右,急急地說。
朱師傅說得交車了,他只是停下來歇一會兒。女孩低下頭,過了幾秒鐘,她又懇切地說:
「謝謝您了,師傅。我只坐一站地,就一站地。」
那一聲「謝謝」讓朱師傅動了心。他看看女孩身上洗得發白的校服,一個舊得不能再舊的書包,
忍不住歎了口氣,說:「上車吧。」女孩高興地上了車。走到轉彎處,她突然囁嚅著說:
「師傅,我只有三塊錢。所以,半站地也可以。」朱師傅從後視鏡裡看到女孩通紅的臉,沒說話。
這個城市的出租車,起步價可是五元啊。
開到最近的公交站台,朱師傅把車停了下來。女孩在關上車門時高興地說:「真是謝謝您了,師傅!」
朱師傅看著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突然有些心酸。也就是從那個週末起,朱師傅每個週末都看到
女孩等在學校門口。幾輛出租車過去,女孩看都不看,只是蹺著腳等。女孩在等自己?朱師傅猜
測著,心裡突然暖暖地。他把車開了過去,女孩遠遠地朝他招手。朱師傅詫異,他的紅色桑納娜與別人的並無不同,女孩怎麼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是三塊錢,還是一站地。朱師傅沒有問她為什麼專門等自己的車,也沒有問為什麼只坐一站地。
女孩心裡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朱師傅很清楚這一點。 
最後一次乘車
一次,兩次,三次,漸漸地,朱師傅養成了習慣。週末交車前拉的最後一個人,
一定是四十中的跛腳女孩。他豎起「暫停載客」的牌子,專心等在校門口。女孩
不過十四五歲吧,見到他,像只小鹿般跳過來,大聲地和同學道「再見」。不過
五分鐘的路,女孩下車,最後一句總是:「謝謝您,師傅。」似乎專為等這句話,
週末無論跑出多遠,朱師傅也要開車過來。有時候哪怕誤了交車被罰錢,他也一定
要拉女孩一程。
時間過得很快,這情形持續了一年,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看著女孩拎著沉重的
書包上車,朱師傅突然感到失落。他知道,女孩要初中畢業了。她會去哪兒讀高中?
「師傅,謝謝您了。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坐您的車,給您添麻煩了。我考上了辛集一中,可能半年才會回一次家。」女孩說。
朱師傅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女孩,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女孩果然很優秀,辛集一中是省重點,考進去了就等於是半隻腳跨進了大學校門。「那我就送你回家吧。」朱師傅說。
女孩搖搖頭,說自己只有三塊錢。「這次不收錢。」朱師傅說著看看表,送女孩回家一定會錯過交車時間,可罰點兒錢又有什麼關係?他想多和女孩待一會兒,再多待一會兒。
女孩說出了地址,很遠,還有七站地。
半小時後,朱師傅停下了車。女孩拎著書包下來,朱師傅從車裡捧出一隻盒子,說:「這是送你的禮物。」女孩詫異,接過禮物,然後朝著朱師傅鞠了一躬,說:「謝謝您,師傅。」
看著女孩一瘸一拐地走進樓裡,朱師傅長長歎了口氣。女孩,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尋找十年前的好人
一晃過了十年。
朱師傅還在開出租車。這天,活兒不多,他正擦著車,卻聽到交通音樂台播出一則
「尋人啟事」,尋找十年前勝利出租車公司車牌照為冀Azxxxx的司機。朱師傅一聽,
愣住了,有人在找他?十年前,他開的就是那輛車。
電話打到了電台,主持人驚喜地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朱師傅疑惑了,會是誰呢?
每天忙於生計,除了老伴他幾乎都不認識別的女人了。撥通電話,朱師傅聽到一個
年輕女孩的聲音。她驚喜地問:「是您嗎?師傅!」
朱師傅愣了一下,這聲音,這語速,如此熟悉!他卻一下子想不起是誰。
「謝謝您了,師傅!」女孩又說。
朱師傅一拍腦門,終於記了起來,是他載過的那個跛腳女孩。是她!朱師傅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十年了,那個女孩還記著他!
兩人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再見到女孩時,朱師傅幾乎認不出了,眼前亭亭玉立的這個女孩,是十年前那個只有三元錢坐車的女孩?女孩站起身,朝朱師傅深深鞠了一躬,
說:「我從心底感謝您,師傅。」
喝著咖啡,女孩講起了往事。十二年前,她父親也是一名出租車司機。父親很疼她,每逢週末,無論多忙他都會開車接她回家。春節到了,一家人回老家過年,為了多載些東西,父親借了朋友的麵包車。走到半路,天突然下起了大雪,不慎與一輛大貨車相撞。麵包車被撞得面目全非,父親當場身亡。就是那次,女孩的腳受了重傷。
安葬了父親,母親為了賠朋友的車款,為了她的手術費,沒日沒夜地工作。而她,傷癒後則拚命讀書,一心想快些長大。她很堅強,什麼都能忍受,卻惟獨不能忍受別人的憐憫。所以,她沒告訴任何人路上發生的事故。放學回家,當被同學問起現在為什麼坐公共汽車?她謊稱父親出遠門了。謊言維持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遇到朱師傅。她見那輛出租車停在路邊,一動不動,就像父親開車過來,等在學校門口。
她只有三塊錢坐公共汽車,可她全拿出來坐出租車,只坐一站地,然後花一個半小時徒步走回家去。雖然路很遠,但她走得坦然,因為沒有人再猜測她失去了父親。
「您一定不知道,您的出租車就是我父親生前開的那輛。車牌號,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
女孩說著,眼裡淌出淚花,「所以,遠遠地,只一眼,我就能認出來。」
朱師傅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這塊獎牌,我一直戴在身邊。我不知道,如果沒有它,我會不會走到今天。還有,您退還我的車費,我一直都存著。有了這些錢,我覺得自己什麼困難都能克服。雖然失去了父親,
但我依舊有一份父愛。」說著,女孩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獎牌,掛到了身上。那是一塊邊緣已經發黑的金牌,獎牌的背面,有一行小字:預祝你的人生也像這塊金牌。
這塊金牌,就是十年前朱師傅送給女孩的禮物。
滴水之恩何言報
女孩挽著朱師傅的胳膊走出咖啡館。看到女孩開車走遠,朱師傅將車停在路邊,讓眼淚流了個夠。
那個跛腳女孩,那個現在他才知道叫林美霞的女孩,她和自己十年前因癌症去世的女兒,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女兒生前每個週末,朱師傅都去四十中接她。女兒上車前那一句「謝謝爸爸」和下車時那一句「謝謝您,老爸」讓他感受過多少甜蜜和幸福?
那塊獎牌,是女兒在奧林匹克競賽中得到的金牌,曾是他的全部驕傲和希望。可女兒突然間就走了,幾乎讓他猝不及防。再到週末,路過四十中,他總忍不住停下車,似乎女兒還能從校門口走出來,上車,喊一聲:謝謝爸爸。
就在女孩坐他車的那段時間,他覺得女兒又回到了自己身邊,他的日子還有希望,他又重新找回了幸福!只是,這情形持續的時間太短,太短……
在回家的路上,朱師傅順便買了份報紙。一展開報紙,朱師傅就看到了跛腳女孩的照片。
她對著朱師傅微笑,醒目的大標題是:林美霞———最年輕的跨國公司副總裁,S市的驕傲……
朱師傅吃驚地張大嘴巴,一目十行地讀下去。邊讀報紙,他邊習慣地從口袋裡掏煙。
突然,他的手觸到了一個信封。拿出來看,裡面裝著厚厚一沓美金。朱師傅愣住了,他想不出,林美霞何時把錢放進了自己外套口袋?就在她挽起自己胳膊的瞬間?
美金中間,還夾著一張紙條:師傅,這是愛的利息,請您務必收下。本金無價,永遠都會存在我心裡。
謝謝您,師傅!
朱師傅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了。

2092822-5cadc89e770f0e24.jpg前些日子,我去了敘利亞南部,因為那裡有一個小村落,村落裡仍然講阿拉美語,這是耶穌在世時所用的語言,我相信這裡一定可以找到一些與耶穌有關的事蹟。

果真,我在一座小教堂裡發現他們的彌撒用阿拉美語。我雖然不懂阿拉美語,但我知道彌撒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我可以知道現在在念什麼經文。當神父念《天主經》的時候,我幾乎感動得流下淚來,因為我知道耶穌當年就是這樣念的。

我望彌撒的教堂非常小,石頭砌起來的,在一個偏遠的山谷裡,四周只有幾戶人家,但是他們自稱這是歷史上最古的基督教堂。這座教堂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作「小燈教堂」。為什麼叫作小燈教堂呢?神父說不出來,但是二千年來,這座教堂晚上必定點一盞燈,現在是用電燈了,過去用的是油燈,可以想見這座教堂必須有人過幾小時就要去加油,因為燈是要亮一整夜的。為什麼要整夜點一盞小燈,神父又不知道,他說這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傳統。

我在教堂裡四處張望,發現了一幅壁畫,這幅壁畫中,耶穌背著十字架往前走,有一個小男孩淚流滿面地拉著耶穌的衣服,他們好像在對話。畫下面有兩行字,我當然看不懂這些字的意義。神父替我翻譯,原來這兩行字是小男孩和耶穌的對話。

小男孩說:「耶穌不要走,你走了以後,誰會照顧我們窮小孩子?」耶穌說:「太陽下山的時候,回頭看!」

小男孩的問句,我可以明瞭,但耶穌的回答卻使我困惑不已。我當時的感覺是耶穌答非所問。我問神父,這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懂,但是他相信這一定是有意義的,所以這幅壁畫就永遠地被保存了下來。過幾年,他們總要修補一下。

我走出教堂,仍然想著這句話的意義。想來想去,想不通。天色已經昏暗,太陽快下山了。教堂建在一座小山上,山的一邊面對著海,一邊是一個很美,但很荒涼的山谷。我有了一個衝動,要到山頂上去看日落,因為山不高,我一下子就走到了。也看到了太陽在海平面上慢慢消失的景象,當時我忽然有點害怕,因為我發現我是在一個非常荒涼的地方,天黑了,我會不會完全迷路呢?

我想起了耶穌的話,「太陽下山的時候,回頭看。」我回過頭去,發現山谷中雖然沒有很多人家,但是家家戶戶都點起了燈,那所小燈教堂的燈也亮了。我不害怕了。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有這些人點燈,我就安全了。太陽將光和熱帶給了世界,但是太陽下山以後,仍然有一些小燈,用它們微弱的力量,帶給世界光和熱。

我終於懂了,耶穌在安慰這個窮小孩子,他可以放心,世界上一定會有一些善良的人,繼續做耶穌在世時所做的事:使這個世界有一些光明,有一些熱。那位壁畫中的小男孩一定也有同樣的頓悟的,雖然他是一個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人,但他一定做了一個好人,盡量地幫助周遭的人。他也一定四處勸告朋友,大家都要像一盞燈,無論燈光如何微弱,很多人都會靠這一盞小燈生活的。也許這一座小燈教堂就是他造的。

我離開了敘利亞,我不會忘記小燈教堂的。我們都應該扮演小燈的角色,至少要使我們周遭的人不再害怕黑暗,不再感到寒冷。

2007/12/22聯合報李家同】

2147546-07fc80caf4c11d67.jpg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在一家醫學院學習的梅子居然和她的另外5位寢友到了同一所醫院實習。
 因為她們學習的專業相同,她們都被安排在婦產科實習。
 在學校能夠一起學習生活,實習又能夠在一起,這讓6姐妹非常歡喜。
 但沒有多久,一個問題殘酷地擺到
 6姐妹面前,這所醫院最後只能留用其中一人。
 能夠留在這所省內最高等級的醫院是6姐妹的共同渴望,但她們不得不面對「有你無我,有我無你」的殘酷競爭與淘汰。
 臨近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6姐妹的較量也越來越激烈,但她們始終相互激勵著,相互祝福著。
 院方為了確定哪一名被留用,舉行了一次考核,結果出來了,面對同樣出色的6姐妹,院方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取捨。
 但現實是,院方只能夠留用一人。
 6姐妹中,開始有人表示自己家在外省,更喜歡畢業後能夠回到家鄉;有的人乾脆說家鄉的小縣城已經有醫院同意接收她
 ……美麗的謊言感動著一個又一個人。
 這天,6姐妹都突然接到一個相同的緊急通知,一名待產婦就要生產,醫院需要立刻前往她家中救治。
 6姐妹急匆匆地上了急救車。
 一名副院長、一名主任醫生、
 6名實習醫生、2名護士同時去搶救一名待產婦,如此隆重的陣勢讓6姐妹都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
 有人悄悄地問院長,是什麼樣的人物,需要這樣興師動眾?
 院長簡單地解釋道:
 「這名產婦的身分和情況都有些特殊,讓你們都來,也是想讓你們都不要錯過這個機會,你們可都要認真觀察學習。」
 車內一片沉寂。
 待產婦家很偏僻,急救車左拐右拐終於到達時,待產婦已經折騰得滿頭汗水。
 醫護人員七手八腳把待產婦抬上急救車後,發現了一個問題,車上已經人挨人,待產婦的丈夫上不來了。
 人們知道,待產婦到達醫院進行搶救,是不能沒有親屬在身邊辦理一些相關手續的。
 人們都下意識地看向副院長,副院長低頭為待產婦檢查著,頭都未抬地說道:「快開車!」
 所有人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梅子突然跳下了車,示意待產婦的丈夫上車。
 急救車風馳電掣地開往醫院,等梅子氣喘吁吁趕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在醫院門口,她被參加急救的副院長攔住了,副院長問她:「這麼難得的學習機會,你為什麼跳下了車?」
 梅子擦著額頭的汗水回答道:「車上有那麼多醫生、護士,缺少我不會影響搶救的。
 但沒有病人家屬,可能會給搶救帶來必要的影響。」
 3天后,院方的留用結果出來了,梅子成為幸運者。
 院長說出了理由:「
 3天前的那一場急救是一場意外的測試。
 將來無論你們走到哪裡,無論從事什麼職業,都應該記住一句話,
 天使能夠飛翔,是因為把自己看得很輕。」
 天使為什麼會飛翔?是因為它把自己看得很輕。
 相信嗎!人如果能拋卻自我 拋卻世間所有負擔與束縛
 也同樣的 會很輕 也同樣的∼能夠飛翔...
 ..................
 現在做不到 是因為不相信!是因為還有強大的自我!

2129272-b28236b13473995a.jpgLet me ask you something. If someone prays for patience, you think God gives them patience? Or does he give them the opportunity to be patient? If he prays for courage, does God give him courage, or does he give him opportunities to be courageous? If someone prayed for the family to be closer, do you think God zaps them with warm fuzzy feelings, or does he give them opportunities to love each other?
From the movie: Evan Almighty
Written by Steve Oedekerk

2128201-038abab0499d24c9.jpg有一陣子,我深深地以為我的權力奇大無比,文革的時候,我是上海市的市長,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禁止,我禁止了絕大多數的電影,我也禁止了絕大多數的小說和書籍,電視和電台永遠都播放樣板節目。
  其實我們這些大官一樣可看電影,當然也可以看任何我們要看的書。我是聖約翰大學英文系畢業的,家裡放滿了英文小說,外面的人不能看,我晚上回家照看不誤。有一天,我又拿起《愛麗絲夢遊奇境記》來看,本書有一段,說皇后命令家人將白花油漆成紅花,我覺得這一段有趣得很。第二天,我去一所中學巡視,校園裡種滿了白花,我假裝很不高興,認為應該改成紅花,他們果真將白花全部拔掉,改種了紅花。
  這個故事傳了出去,運動員再也不敢穿白色的運動衣。過去,至少網球選手是穿白色球衣球褲的,現在他們也只敢穿紅色的運動服。我曾經去看過一場網球賽,發現網球也是紅色的。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怪怪的。有一位運動員找不到紅色的運動服,只好放棄了比賽。
  宗教活動,當然是禁止得一乾二淨,上海市再也聽不到和尚的誦經,也聽不到基督教的聖歌,天主教的彌撒更加不要談了。我知道義大利領事館有一位神父,他的彌撒,我不管了,可是只有外國人敢去望彌撒,中國人是誰也不可以去的。
  上海向來是個繁華的不夜城,文革期間,由於我們一再禁止各種活動,入夜以後,上海成了一個死城。我每次在晚上回家,座車在外灘附近的路上駛過,我會有一種滿足感,世界上有幾人有這種權力,可以禁止任何我們想禁止的活動?又有誰能將一座不夜城變得如此地死氣沈沈?
  可是,忽然四人幫垮台了,那一天的晚上十點,我在上海的住所被軍隊圍住,當時我正在看一部好萊塢的老電影,我當晚就被送到了北京城,從此失去自由。
  十惡大審,我也有分,結果是無期徒刑,令我弄不清楚的是我為何要被送回上海坐牢。
  我想我一輩子不會有好日子過了。我知道監獄本來不是好過的地方。像我這種過街老鼠,一定有的是苦日子了。
  可是一切都和我想的相反,我太太仍可以來看我,我兒子當然不太敢來,也難怪他,畢竟他還要顧及他的前途。最使我不解的是,監獄沒有什麼虐待犯人的事,一切都照了規矩來做,我雖然失去了自由,可是沒有受到任何的凌辱,監獄需要有人教英文,我變成了英文老師。我也要服勞役。可是工作不重,除了掃地以外,我還要照顧一些花草。滑稽的是,很多都是白花。
  有一天,我上完英文課,有一個小兵來看我。我是個很敏感的人,我早就感到他想要找我談,可是他一直好像不敢啟口。他告訴我他姓楊,在這裡做警衛已經快六年了。他問我認不認得一位叫王天恩的老朋友。我當然記得,王天恩是我初中、高中和大學的同學,在大學裡,我唸英文,他唸物理。我們共同嗜好是打籃球,一有空,我們就去打籃球。可是我們大學畢業以後,就完全分道揚鑣了。
  這位警衛告訴我,王神父在文革結束前去世了,王神父常提到我,他說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並沒有太壞,可是形勢比人強,不可能走回頭路,我聽了以後,有些傷感。沒想到他被我關進了監獄,還替我講好話,而當年和我密切來往的人呢?他們早已和我畫清界線了。
  我一直左傾,而且在大學時就偷偷地參加了共產黨的地下組織。為了不讓人知道我的想法,我儘量裝出一副洋派的樣子,成天看外國雜誌,宿舍牆上貼滿了外國電影明星的照片,我當然絕口不批評國民黨政府,也從不參加反政府的活動。在同學的眼光中,我是個只想到自己的傢伙。
  畢業以後,我順利進入上海的英文報社工作。解放軍一進城,我就開始紅起來了。
  王天恩呢?他完全相反,他對當時的政府極為不滿,可是他又是個天主教徒,所以他不太參加激烈的反政府活動。他家很富有,畢業以後,王天恩到美國留學去了。我們常常通信,在他拿到碩士以後,他告訴我他的一個令我十分驚奇的決定,他要去做神父了。我當時已是人民政府的官員,決定不再和他通信。
  七年以後,我收到王天恩從美國寄來的信,他說他已經是神父,而且要回上海了。我立刻寫信告訴他,勸他無論如何不要回來。
  可是他仍然回來了,我們雖然好幾次展開對天主教的迫害,王天恩神父都沒事。大家都知道,我在暗中保護他。
  文革開始,天主堂──關掉,大批神父下放、坐牢。有幾個神父被我們逼得還俗。王神父沒有了教堂,但他仍每天在住所裡做彌撒,而且也有教友偷偷去望彌撒。
  我知道我不能忍受這種事情,我請他到我家來,很坦白地告訴他,他可以偷偷地做彌撒,比方說,深夜以後,將門窗緊閉,窗簾拉下,只要沒有人看到,他做彌撒,我可以假裝不知道。將門窗大開地公開做彌撒,我一定要禁止。
  第二天,王天恩在早上八點公開地做彌撒,如果這件事我禁止不了,我還能做上海市長嗎?警察將他帶走的時候,他已經將衣服和牙刷包成一個小包,顯然他早已有準備。我稍微關照了一下監獄裡的負責人,不要太難為王神父,可是我一再強調,絕不准他再做彌撒。
  王天恩進入監獄,我就將他忘掉了,現在楊姓小兵問起他,我才想起當年他也關在這裡。而且我也想起我當年的禁令。
  我問這位小兵,王神父有沒有做彌撒?他說,他沒有看到王神父做彌撒,可是他的愛心是出了名的,無論他受了多少苦,王神父從不口出怨言,而且對於折磨他的人,他也沒有任何仇恨。他不僅一直安慰而且關心同牢的犯人,他也同時關心折磨他的人。他偷偷地利用機會講一些天主教的基本道理,很多人都領了洗,這位小兵就領了洗,他還告訴我一個驚人的事。連副典獄長也領了洗。
  我問他,王神父有沒有偷偷地帶大家過聖誕節?他說沒有,可是每年的聖誕夜,王神父都會告訴大家,共產黨可以禁止大家過聖誕節,可是他們不能禁止耶穌來的。
  我聽了都有點害怕起來。我追問他,他真的看到耶穌到監獄裡來過?他說每年聖誕夜,他都會要求站夜班的崗,在萬籟俱寂中,他每年都感到耶穌來過。他說現在文革已過,他們可以到城裡過聖誕節,聖誕夜熱鬧無比,奇怪得很,他反而沒有感到耶穌來過。
  小兵給我看一張紙,是王神父臨終時偷偷寫了交給他的,王神父囑咐他等到文革過去以後,將這張紙交給我。王神父說,他將來一定有機會會遇到我。我拿過來看,發現紙上這樣寫的:
小李:
  我要離開人世了,我要在此謝謝你,你將我關進了監獄,卻給我了一個機會,做一個真正好的基督徒。
  你應該知道,你可以禁止一切,就是不能禁止我愛人。也不能禁止我寬恕所有迫害我的人。好好保重,我會為你祈禱的,總有一天,我們又要一起打籃球了。
你的好友王天恩上
  我的眼睛濕了,我該感謝他才對,是他使我在監獄中,沒有受到太多的苦痛。我現在才知道,世上有些事情是禁止不了的。王神父進了監獄,卻成功地使監獄裡充滿了愛,當年我將他送進監獄,沒想到我還受到了他的好處。
  我終於想通了,王天恩決定要回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失去自由,可是他不怕,因為三反五反也好,文革也好,都無法禁止他做一個好人,對他而言,文革從來沒有開始過,很多人想做的事情都因為文革而停下來。王天恩卻沒有,因為他只有一個願望:做一個好人,又有誰能阻止他成全這一個願望呢?無論什麼環境,他都可以做一個好人。
八十六年一月三十日聯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