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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忠天159

                                                                                                                          文:高墙
妈打醒了我,时间是凌晨2点多…。
「你是谁?」
「我是你儿子,老二。」我说,
「那隔壁房间睡的又是谁?」
「是哥哥。」我回答,
妈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喃喃的说著:
「奇怪刚刚没看到有人,怎么你一下子又出现,我是不是有问题?」
「妈,您太累了,去睡吧!」我说,
妈一脸的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吵了你。」
过了一小时,同样对话又重复上演一遍,如同重播的电影。
如此一个晚上反复了四次。
我从以色列朝圣的旅途回来,就直奔高雄,几乎绕了地球一圈。爸在我回家的那天,离开了我们,原本以为爸情形没有那么紧急,没想到爸是撑到我回来,见我最后一面(事实上是我见他最后一面,爸只能听,他知道我回来了)。
来不及伤痛,就忙着处理爸的后事,在短短的一星期内将爸的骨灰安置在澄清湖的军人忠灵塔内。
在这期间,我讶异的发现,妈失智情形远比我预期的严重,也许是丧夫情绪使然,妈的记忆就如同散落一地的照片,残缺的影像不知如何去连接。
从另一个角度看,人生从开始到最后也不都是这样,一点一点残碎的记忆。
残影 — 圣母领报大殿,凌晨的祈祷
我是到了这里,得知爸已神智不清,在荣总重症病房,92高龄的他,医生连切片麻醉都不敢做,怀疑是淋巴癌,我的旅程在此开始了一场天人交战。
打电话给哥:「爸有叫我的名字吗?」
「有」哥说,
「爸情况如何?我必须现在回来吗?」我问,
「好像还可以,现在回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哥说,
 曾几何时我企图以「叫名」的方法来判断爸可能活多久,我痛。
呆坐在大殿,望着山洞,问圣母我该求什么?求主保佑?还是求主接引?或者条件式祈求再还愿?
「天主的国好比一个人把种子撒在地里,他黑夜白天,或睡或起,那种子发芽生长,至于怎样,他却不知道」(谷四26-34)
我不知道我的祈祷,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为什么天国的距离,这时候如此的近,却是如此的远;我痛,我痛,求主指引!
 残影 — 圣墓大殿,凌晨的弥撒
所有朝圣者,到此都将其最宝贵的祈求,留在这里。
我的祈祷,成了「祈托」 — 我将我爸托付给天主,求主给他最好的安排,还特别强调爸还没领洗。
我观看着来来往往不同人种殷切祈祷的表情,求主应许每个人的祈求。
在地球的另一边,哥签下了「不急救同意书」。
残影 — CASA NOVA,耶路撒冷
惠美以一句「信仰是一个简单的路」,软性的 诉求,得到了知行领洗的首肯,一路陪走的我,不禁泪湿眼角。
 回想我爸这辈子也走着一条简单的路,那就是一生照顾他的最爱 — 我妈和他两个孩子;
没有耀眼世俗的光芒,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实人。
一辈子省吃俭用只为了把更好的留给我们。
望着惠美拥著知行的画面,我的残影留在唸高中时骑脚踏车放学回家,爸等在电杆下的那一幕,泪往心吞。
残影 — 拜苦路,耶路撒冷
窄窄石板路上,随着苦路的人群,走着千年前耶稣的生死之路;一处、二处…十四处;背十字架、跌倒、再跌倒…被钉十字架、死亡、被埋葬。
在地球的另一边:插管、点滴、抽痰、换尿布、换药,成了我爸每天的苦路,瘦弱的身子一抖一抖的走向生命的尽头。
我拜了不少苦路,从没有如此的点滴在心头,耶稣死亡的那一处,一阵莫名的寂寞从城里高墙飞出,阿爸!父呀!
残影 — 高雄荣总重症病房
由于时差,我睡不着,起来从荣总客房起身上楼去陪爸,刚到病房,护士就说:「你爸不行了!」,过没多久,爸就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临时赶快做了临终付洗的动作,心中只想以后天上能找得到爸。
回想当时的残影,应验了天主的安排,爸对母亲的爱,不愿意让妈送终,哥伴着妈是他的安慰;他口中「顽皮的臭老二」,知道怎么做。
我翻开了预备好的诗集,一首一首的唸给爸听,直到爸的身体逐渐冰冷下去…。
 残影 — Mission Peak, California
我的代父好几年前陪我一起爬山,突然告诉我怎么去做临终付洗,他才给他哥付洗,很简单。
这残影,难道是天主的安排,在爸临走的那一刻用上了,连神父在殡葬弥撒都说「感谢天主」。妈一直挂念的事有了出路。
 在朝圣的大博尔山上,德意兄在拂晓时刻告诉我他决定领洗了 — 那时我仍在爸昏迷的阴影里,找寻我生命的食粮 — 我替他喜悦。
回想这残影,冥冥之中,粮一直在那里,只是我没看清,没有感到生命脉动、生生不息;爸和我都是脉动的一支,应以喜悦心面对。
残影 — 忠天159
澄清湖畔,忠灵塔内,忠天159是放爸骨灰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乡愁,只有这头和那头;里头和外头。
爸在这头,我在太平洋的那头;
爸在里头,哥、妈、我,在外头。
神父在做完骨灰礼仪后,对妈说:
「高妈妈,忠天很好记,就是忠于天主!」
残影的记忆,停在妈的笑容上,
「对!对!忠于天主,忠于天主!」妈划了个十字圣号。
我往后的残忆:「忠天159」就是「忠天一壸酒」,这一壸酒很简单表现出我爸诗人的情怀。
他一生爱诗词,以90高龄拿到南部七县市第二名。
我节录爸写「从军行」里的一首诗「送别」,送爸一程:
 江南江北梦长回
凤翔此去无多路
转土重来再举杯
爸,安息吧!你的儿子正努力的走他简单的路,「愿主同在直到再相会!」
残影-太平洋的上空
匆匆走完耶稣的故乡,对一个朝圣的我来说,我只是一个策马过客,达达的马蹄并没有停下,只是在某一个心灵的一角,暂时找了个憩息的地方,我仍在不可知的「生」与「活」中漂泊著,无法转土重来。
以色列不是我的故乡,曾几何时,我生长的地方,我也不是归人,只是过客。这不是错误,并不美丽,如同乱了季节的梅雨。
在回家的飞机上,无法入睡,无意之间,看了一部叫好不叫座的电影,
以一个小男孩为主轴,在911事件中,失去父亲后,企图找出父亲遗留的一只钥匙的主人,他唯一线索只是一个残缺的姓氏──「布莱克」。
他很有系统的将整个纽约市的「布莱克」,分区列出,挨家挨户的访问,一场生命追寻之旅;
他的母亲无意间发现儿子的探险计划,也开始了她的护儿之旅,总是比儿子早到一步,恳请陌生「布莱克」的帮助。尽可能的协助他的儿子,不需要特别做些什么,只需听孩子的诉说。
整个过程带给许多人另一种心灵上的认知,这男孩也找回了自己。
 以色列的朝圣之旅,也无意之间在这时候连出了久寻不著的那一影 — — 「我信!我祈!我依!」
如果我相信我去的每个地方,主都预先做了最好的安排,我只需依靠,我能做的就是不断的问自己,这时候主的安排是甚么?
带着钥匙,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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